当我毁灭坍塌,我能够愈合

小号一个,谁都不熟
-陈适密|牙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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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令 酉时】雪信

原作《全球高考》,秦究×游惑

*一点点lof的病症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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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会在雪地上写信,写下你想知道的一切//


来吧,要不晚了,信会化的//




云室的制冷机出了点问题,轰隆隆响个不停。整个造云间都笼罩在这片机器的嗡鸣声里,庞大的体量带动最外层的工作间也电压不稳,廊灯眨眼似的闪过每一个经过的人的虹膜。


闻远大呼小叫地推开中控情报室的门,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游惑绷着一张冷脸站在控制台边,斜着眼睛扫过来,把他咋咋呼呼的话音强行从外关停。


“老大呢?”闻远吐了下舌头。


游惑抬了抬下巴,示意在旁边的休息间。这么大动静,里面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


“睡着啊?”闻远探头探脑地往休息间望了望,但闭合的舱门上只开了一扇小小的探视窗,不凑近了看,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一堵白墙。他本来压低了声音,又觉得这种情况下全无必要,“那行,跟你汇报也正好——”


闻远把云室那边出的故障一说,抢修人员要加班,他们这群研究员却能短暂歇口气。只是歇也歇不轻松,推进器的状态要实时监控,信号区的勘探设备每隔6个恒星时就会自动对地表大气进行采样,送回造云间记录凝结核数据。区外的设备则需要定期的人工维护和数据送回。


游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洗得发白的银灰色制服把他裹成个不近人情的机器一样,目光却还落在休息间的门上没有离开。


这颗名为女祭司的人造星,从成形开始就围绕着RE2312星系的第四行星做周期运转。本质是一枚巨大的发动机,以第四行星初始点为起点,向恒星RE2312靠近。经过数十年的努力,他们已经拖曳着整个第四行星系统的轨道收缩了一倍不止,距离人类最初测算的理想引力点也越来越近。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他们就会抵达。


从这里遥望星系中央,紫红色的圆盘挂在半边天空上。但人造星的大气依然稀薄,直射区无法生存,斜射区又留不住恒星带来的温度。总是冷。


为了隔绝辐射,离开造云间采样和维护设备的勘探队都要穿上全方位的防护服。即使如此,他们也不能在室外待太长时间,寒冷会冻硬他们的关节。


长期处在这种工作环境下的研究者们大多罹患变温症,就好像被冻坏了调节系统,体温条件只能被环境左右。军医室对此束手无策,只能通过漫长的休眠让人体自行康复治愈。


自地球母星死去开始算起又过了七十多年,活下来的人类作为未来的种子,在这样的休眠中被先驱者带到了RE2312的第四行星。这已经是最接近地球生态的地方,但是引力太小,留不住稳定的大气层。先驱者们也开始利用交替休眠,一方面自愈一些宇宙病,一方面也为了养精蓄锐,冻结时间。


为了人类的将来,他们在全新的环境里造星。


现在是女祭司的白天,蓝紫色天空如同梦境。造云间的舷窗开得半透明,中控情报室的色调也跟着温暖梦幻起来。她很美丽,但还不够完整。


“赵文途什么时候醒?”游惑问道。


闻远点开随身终端查看了一眼:“他们这一批次的休眠时间是十年,距离预设的唤醒时间还有两年零七个月。赵文途是队长,要稍微早半个月左右。”


游惑轻一点头,若无其事道:“下一个行走周期开始我带队。”


闻远立刻制止,“总工,这不行!”


游惑看他一眼,目光浅浅的,明明表情还是冷冷的没什么变化,但闻远就是感觉出来他有点不耐烦。


他在造云间说一不二惯了,跟谁都懒得解释。其实闻远只要略想一想就能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造云间的研究员分三个批次轮流休眠,勘探队通常由两人带队,数名工程师和两名随队专家组成。他们只要确保能带队的人永远保持在三人以上就能熬到下一批次的人被唤醒。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越来越接近理想引力点的缘故,近来外界磁场变化很大,采样频率直线上升,设备需要人工调试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人员磨损也就越来越大。现在还能够安全带队的人,除了一个闻远,算来算去竟然只剩下了游惑。


先不论游惑作为总工程师,在造云间里需要处理只有他能担任的要务,为此,其他工程师的排班都比他灵活自由方便调动。再说到他的身体情况,变温症在他身上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只要维持现状,等到赵文途这一批次的人被唤醒,他就可以顺利进入休眠,等待自愈。


但计划总是不及变化。


“我不去,难道指望实验室工作间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专家们自己带队吗,弄丢一个你赔?”游惑皱眉。


有限的人力资源,一个人都丢不起。


闻远自己也分不出两个来,只恨没生出三头六臂。


一张好好的脸都愁成女祭司脸上的死火山口了,他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只是小声絮叨着游惑这情况再出去做几次维护肯定要恶化。


闻远真情实感地发着愁,游惑却把脸往里间一偏。


休息间的门响了,探视窗的玻璃上有影子一晃而过,里面的人终于醒了。同样的制服,立领的搭扣散开着,往下还解开了两颗纽扣,怎么看怎么没正形的。


秦究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顺手合上门,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颇有深意地转了一圈,“什么弄丢了?”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刚醒的沙哑,语气都懒懒的,跟整肃的房间格格不入——但脊背却始终挺着,让人看着不会想他是不是推一把能倒下的。


游惑把视线一转,不接他的茬,“睡好了就干活,我去带人检修云室。”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给人留下半点挽留空间。秦究本来想跟他说什么,但闻远又很没眼力见地杵在一边,半点没打算回避。秦究也就欲言又止地在操作台边上停住了,没好气地瞪着闻远。


这下属做着也是心里冤,他要这时候转头走了,回头秦究知道了还是得抓他算账。


等游惑走出去了,闻远才像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就看见顶头上司一脸的“还不从实招来”。


“总工说他要带队。”闻远半点磕巴没打,转头就把游惑言简意赅地卖了。毕竟游惑也没让他保密,说出来也不伤良心。


秦究把眉头一挑,“我才睡了两个小时他病就好了?”


闻远撇了撇嘴。


病好没好不知道,脾气是一如既往的差。他现在就怕秦究跟着脑门发热,也凑上去带队。他俩那点事,没谁说过,但明眼人早看出猫腻来了。


“有没有可能……”


“不可以!没可能!”闻远斩钉截铁道。


秦究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什么都没说——”


闻远正色:“老大,你是指令长,是唯一一个没有替补的岗位,你需要坐镇造云间,非紧急情况不参与周期性勘探和维护工作。我们都需要你留在这儿。”


“我是想问,能不能提前唤醒。”秦究是知道他们目前存在的困境的,在游惑提出来带队之前他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闻远沉默下来,很显然,这提议不怎么样。


所有休眠者的唤醒时间都是严格卡死的,强行唤醒只会导致未知的严重后果。


“实验室一直是你在协调,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秦究说到一半,突然笑了一下,“算了,休息吧。云室那边是出了什么故障吗,把总工都叫过去了?整理一下计划表,先歇吧。”


他这样说也是知道没办法的。


制冷机故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造云间安置的云室体量太大,小故障也要排查半天。游惑忙完已经是晚上了,回休息间的时候秦究的房门还开着。


指令长和总工程师的休息间挨着,格局几乎是镜面复制的。他轻车熟路走进去,只象征性在秦究房门上敲了两下。对方坐在桌边捣鼓着什么,人一来就停手了。


一团银白金属,不知道从哪儿扭下来的。


“放心,能拿进核心区的都是安全的,不然警报能响得把第四行星睡着的人都吵起来。”秦究一笑,知道他那副表情什么意思。有人把情绪都写眼睛里了,低下眼也从局促的指尖与紧抿的唇梢跑出来。


游惑“嗯”了一声,没问他做什么,只把外面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检修报告也顺手抄送了他一份,记录进了工作日志里。


秦究等着他说,手指就在手中软金属磨出的钝角上摩挲。


“……楚月的情况也不是太好,变温症虽然不传染,但严寒条件下一视同仁,谁都逃不过。程度因人而异,闻远程度最轻,我的耐受力最强。”游惑说,“综上所述,只有我能跟他去了。”


他主动提了带队的事情,秦究就知道这不是可以转圜的决定了。于是他故作轻松地抬了抬肩膀,摊开手掌中那团形状模糊的金属。


游惑看清了才终于认出来,它来自女祭司。


人造星的地表是模仿自然行星创造,但核心仍是大块大块的金属。在推进器的作用下,燃烧过后的废料金属总会析出地表,和女祭司大气中的微粒作用,形成一种牢靠的金属化合物,而地表的放射环境又会带给它潜移默化的变化。直到勘探队将其带回消杀处理,实验室竟然提取出了纯净的单元素,像一种崭新的创造——其中一块就落在了秦究手中。


它极度柔弱又坚韧,带有一定弱磁性。具体价值还在实验中。


秦究把它捏捏揉揉,最后也只是搓了个看上去有点笨拙的六边形。游惑遂他意思地伸手摸了摸,触感很凉,丝毫没有沾染秦究持握良久的体温,像一淌融化的雪。


“果然没有工具就是不方便啊。”秦究说。


游惑看着他,未关闭的透明舷窗把夜色装进房间,紫黑色的星幕也落进他眼底。这是属于女祭司的空荡无边的寂寞,星星都在很远的地方闪烁。没有人说话,于是生命在一瞬间里也等同于并进另一个时空。


“你记得我们离开的时候那场雪吗?”他突然问道。


游惑手一顿。


记得的。


“那不是我看过的唯一一场雪。”秦究拢起那团被他捏毁了形状的东西,顺便抓到了游惑的指尖,和手中的金属一样凉,秦究就忍不住抓住他更多,“它不是什么结束与开始,只是平平常常一场雪,对吗?”


之于地球来说,那是毁灭的一瞬间,扬起的金属尘埃和泥土混在一起,漫天都是灰蒙蒙的色调。活下来的人们都已经进入休眠舱,没有见到这场盛大的告别。只有先驱者,站在巨大的舷窗前目睹一切,目睹裂开的地壳覆上血色,像目送的眼睛,被风雪沾得决绝而淋漓。


“对。”游惑回答。


女祭司和第四行星总会迎来新雪。


人们闭眼前没有见到的,睁眼时终会看到。


“下一个行走周期是两天后,你和楚月办好交接,把勘探区域梳理完抄送我一份,信号区内我要随时能联系到你。”秦究最后说。


游惑点了下头,很难得地勾了下嘴角:“你不说我也会做的。”


“我不会多等,按时回来,我有事情交代你。”秦究攥了下他的手指,金属拢在两个人的指间,已经变成他们交握的形状,两团相近的体温抵靠在一起。


他想绷个严肃的表情,最后还是没忍住笑。


出发那天观测室显示外部环境一切良好,避开了恒星的活跃周期,短期内没有发生磁暴的可能。只是近来环境受到推进器运动的影响,女祭司和中心恒星之间的引力作用逐渐增大,多少会留出意外的空间。


秦究没去想,也无暇去想。作为指令长,除了关注勘探队的动向,整个造云间的运作也需要他把控。


这件事其实说来戏剧性。原本他俩的职位应该对调,在大家心目中游惑更适合做指令长——他足够冷情,足够理性,情绪仿佛永远在可控范围内。不像秦究,在军队里的时候就带头违纪,一年下来的处罚单上一大半都是他的名字。


但在临出发前的统筹会议上,公布出来的两人的心理测试结果,却是秦究要略高几分,而且是高在一项重要指标上。


游惑对此没什么异议,两个人也飞快走马上任。安全抵达第四行星以后,又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了造星计划。先后几次沉眠,走到如今也配合默契地解决了不少难题——这次也不会是例外。


或许就是为了今日,此时此刻,秦究会在观测室看到他们的信号出去。属于游惑的光点离开造云间,终会隐没在屏幕尽头,然后在暗无天日的等待里,它重新闪光。


他们认识的时间如果只算清醒的时候大概也有十几年了。在地球的时候就是研究所同僚,半生都在投入迁出计划。


说来巧合,秦究第一次见到游惑,也是个雪天。那时候的雪还不是稀少之物,人们并不像如今这样想起它来就心生眷恋。大多数人讨厌天寒地冻,也就连带着讨厌起纷纷扬扬的雪花。


但秦究喜欢雪,喜欢那个披着雪花走过来的人。发间与肩上一片白,眼睫有封冻的水光。


地球有过太多古老的诗句说起来雪,它是一种庞大苍凉的背景,是盛在碗里的月光和念念不忘。女祭司也是第四行星的月,他们在月亮上等一场冬雪,等一个把什么宣之于口的理由。




冬有冬的来意,寒冷像花//


花有花香,冬有回忆一把//




老人才会感怀,他只会满怀期待。开始他们每天通信,离开信号区后,就只剩下忙音和静默。只有半个月的行走时间留给勘探队处理信号区外的勘探情况,他们要人工维护完所有设备然后带回数据。


在等待游惑回来的时间里,造云间一切运作如常。即使他在的时候也并不和其他人有过多交流,总工程师从来也不是健谈的人。但他走后,秦究却感觉这里空极了,有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消失了。


也许只是因为想说话的人无法回应,又也许只是闻远那种聒噪的活跃气氛的人不在。


这沉闷到底在半个月后终于走到尽头。


游惑的信号按时出现在了屏幕另一侧。秦究还在做梦,他不肯待在敲一敲墙壁另一边都不会传来回应的孤零零的休息间里,睡也睡在观测室的操作台边上。


被信号呼叫唤醒的时候,他才从初见的雪里睁开眼睛,仿佛一到不安的时候,内心深处就会让他反复回到过去。秦究不知今夕何夕地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开了操作锁,才接起来通讯。


“回来了?让我好等啊总工。”他哑着嗓子笑道。


“我以为我很准时。”游惑无语道。


秦究闷闷地笑起来,好像终于放了点心。这不是游惑第一次带队,但他每一次都这样担心,这一次尤其。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或许只是一些不愿明说的预感。


“情况怎么样?”秦究才问起来正事。


“闻远会把报告发给你,和预期的损耗情况差不多,越来越快了。所以我申请下次带队的时候携带补给能源。”游惑回答。


秦究歪了下头,下意识感觉不太对劲。


“你怎……”


“我需要短期休眠。”游惑坦陈,“否则很可能坚持不到下一次。”


秦究感觉自己有一瞬间的心脏停跳。游惑不止一次经历过休眠,他应该习惯把游惑送进休眠舱这种事,也应该相信他对自身情况的敏锐感知——如果不是为了把自己压榨得更狠,秦究应该不假思索地同意。


但事实是游惑每一次为了变温症的治疗,选择的休眠时间都是三到五年,从没有过短期——军医室的研究说明,短期休眠是饮鸩止渴,只有尽可能拉长休眠时间,这种频繁封存生命状态的技术对人体的副作用影响才会降到最小。


更何况变温症不是短期休眠就能治愈的,人体需要更长期地与这种奇怪的疾病共存。


“楚月的情况比我严重,如果今天出来的人是她,很可能大家都回不来。”游惑超乎寻常地耐心道,“外界变化很快,你看到报告就知道了。我们必须调整自己,才能更好的适应。”


他们必须接受,在巨大的希望降临前,总该面临更大的考验。更严峻紧张的条件,都是为了接住更好的未来,更大的惊喜。


在游惑本人回来前,秦究就已经把休眠舱安排下去了。路上也完成了相当一部分交接工作,只要他回来,他们甚至不用见面,游惑就可以直接睡进去。


这一次的休眠时间是游惑隔着秦究和军医室拉锯敲定的,秦究旁听了全程。下一次行走周期经测算是三个月后,游惑会在出发前一天的早上结束休眠,然后开始按计划简单复健。


恒星活跃是不讲理的,不会因为人类的疾病就等待延后。


时间紧张得要命。秦究从下决定开始,就一句也没再提过出发前自己说的话,一直在连轴转地做安排。反而是游惑忙完必要的工作后,才借着工作交接的名义把他喊到了休眠区。


“报告你看过了。”游惑说,“有个好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自己发现?”


这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很不总工。秦究顺着他的话回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远没有表现出来得那样心定。


游惑看他回神了,才表情如常地打开休眠舱。等着人自己慢慢想。他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配药调试设备都不需要军医室专家帮忙。


“按照我们的推断,下一个行走周期之前,很可能就会接近目的地。”游惑说着,一步迈进休眠液里,拉过呼吸罩转头看向他,“你要提前做好制动准备,推进器的操作只有你来指挥才行。”


秦究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所以,就这一次。”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醒来。


短期休眠的风险很大,秦究既然来了,就待到了结束。临走前,赶着休眠舱关闭的档口,他凑上去拉了下游惑的手,把无意中揣出来的那团形状奇怪的金属塞到了游惑手里。


已经开始意识模糊的人却仿佛知道那是什么,收紧了手指。


他有没来得及说的话,但是没关系,三个月以后游惑会醒过来听他说的。


一切正如他所言,所有的事物都在飞快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只是速度更快,让人措手不及。但抵达总归是好消息。


在这期间楚月因为被游惑抢了工作,不高兴地把自己扔到实验室连轴转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军医室看不下去把她踢出来才作罢。她又追到中控情报室找秦究的麻烦。


“总工只是去休眠,你怎么比我还苦大仇深?”秦究撂给她一大把数据分析整理的工作,顺便还分出去一部分的推进器观测任务。


“谁还不是个普通人了,”楚月翻了个白眼,“总工就是觉得我拖后腿。”她说着气话,秦究知道她内疚也不戳穿。


直到她连着帮秦究打了好几天白工好像才反应过来,“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想退位的意思?”


秦究耸肩。


楚月算了算日子,惊觉过两天就该到下一个行走周期了。按计划,明天早上游惑就会醒。


“你……你不会是……”她惊疑不定地盯着秦究。


“想什么呢,你怎么跟闻远一样自己瞎猜,还八竿子够不着正确答案啊?”秦究挑眉,“只是以防万一,我不能不做风险之外的打算。”


如果他没能如期醒来,那带队出发的人就只能是自己了。


这一夜秦究睡得不踏实。


乱梦一个接一个。他看到女祭司下雪了,风雪里除了他和远处的模糊人影,身边人一个都不见。他追着人往前走,被绊倒又爬起来,对面的人却好像永远那么远。


醒来还是心悸,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天快亮了,紫红色的恒星光芒已经越过了舷窗一角。但距离预设时间还有一阵,他已经睡不着。


秦究把蜷缩的身体完全打开,让自己平躺在单人的小床上。他知道梦里的人除了游惑不会有别人,他一生所期都在这里。


过去的日子里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犹豫,对方或许也是一样的心思。


在这颗孤独寂静的星球上,连风声都那么轻。看不到云,看不到植被与河海。他们带着生机来,就要种下生命的果实。


失去故乡以后,身边人就是唯一的依靠。这种依靠脱胎于孤独和恐慌,充满伤痕,不是爱情最好的样子。躺下去的时候,疾病可以治愈,悲伤却不可以。


突然外面就喧哗起来,造云间同时醒着的人不多,平时不会有这样高亢嘈杂的人声同时响起。秦究听到了隔壁中控室的信号器也滴滴乱响,人们走来走去,最后敲响他的房门。


紫色的舷窗上突然像起了雾。


下雪了。


他没听清,太吵了。但口型总不会认错。


研究员拦不住发疯的指令长,压在心头的石块突然就落下了,哪有什么再能阻止他的。


数据显示这段漫长又寂寞的航程还没有到达理想点,但女祭司的第一片云已经形成,再合造云间附近机械的热度和恒星升起前的冷气碰撞,气团艰难形成的锋面碰上凝结核……


他推开激动的人群,一路闯到了造云间外围的消毒室,那是最后一层屏障,只要推开门——


没有来得及套上一层防护服,秦究晃晃荡荡地踩实了脚下的土地。他仰起脸,看到远处色泽温柔的恒星,把天地照得一片明亮。他张开了手臂,把自己肆无忌惮暴露在漫天细雪下。


好凉,脸上也是湿的。


这时候才有反应快的研究员手忙脚乱穿好防护服跑出来,把过于激动的指令长拖回去。


秦究狠狠抹了把脸,捻着手上湿润的触感,一句话也没说,堪称听话地由着人又哭又笑地骂他,就在门口消毒室给他做消杀。碘片的味道不怎么样,咽下去了嘴里还是一股怪味。但这些都无所谓。


他的心跳得快极了。再快些,再快些……天光与雪色交映的光彩还留在他眼底。他在雪里呼吸过了,哪怕只有一片雪花曾落在他发顶,他也算是淋过这场久违的雪。


于是他们就总能再回到生命如初的繁茂里。


突然秦究若有所感地回了下头。


透过消毒室的透明门,他被高压水枪浇得一顿狼狈,却在水幕之外看到了如约醒来的人,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秦究眯着眼分辨对方的口型——


游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和他一样湿漉漉的,只披着件制服外套,手里还捏着那团银白色的金属块,一团冰冰凉凉的希望,还要略高过刚醒人的体温。


——我看到了,下雪了,冒失鬼。


不必说了,他早就知道。




别时鸟啼户,今晨雪满墀//


过此君不返,但恐绿鬓衰//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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