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毁灭坍塌,我能够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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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适密|牙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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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方觉夏生贺24h/23:00】流浪的米哈伊尔

原作《营业悖论》,裴听颂×方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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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觉夏来到瑟卜斯的第三日就病倒了。


浑身发烫,眼睛烧得雾气蒙蒙,窝在被子里同人讲话的声音也细细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起来。裴听颂把他安顿好才出门,拎着他的麂皮袋子,顺便没收了方觉夏从不离身的那只里拉琴。如果没有来访者,他应该会在临时租房的小阁楼上睡得很安静。


瑟卜斯是一座平和的小镇,远离深广的大海,背后临接绵延雪山。人们赖以生存的北尼河自山顶而下,穿过小镇的西边,一路奔向远方。


裴听颂用力呼吸着自然和城市接驳的味道,河流沾染了雪峰和草腥的气息,迎面走来的镇民都面容亲切。这里就像是一颗落在无垠大地上的露珠城市。


瓦蓝的天和灰白色山峦的轮廓把这一滴露水托举着,于是行走其间的旅者抚摸着胸口的心跳,听到每一寸骨骼都叫嚣着要施展拳脚——裴听颂伸了伸胳膊,他很喜欢这里。


他护着袋子里的琴穿行过人流,小镇的市集如同天使长投下的天平,永远公正平直。他在秤杆的一头找到一个旧书摊。


方觉夏每到一个地方就喜欢收集旧书,他阅读人类的过去,阅读大地的记忆,沾满一身历史的尘埃,再走到下一个地方去。


裴听颂挑挑拣拣,想找到他或许会感兴趣的话题。人们记录过去往往有多种形式,并非纪实历史才有追溯的意义。一切语言文字都有其脉络,一切思想和感知都不是无源之水。


“……龙也同他的使者去争战。并没有得胜,天上再没有他们的地方……”


裴听颂摇了摇手里的书,给书摊老板留下来几枚硬币。买到退烧的药品就要回去,方觉夏不能去医馆,他最近都有点反常。


才来这里几天就收获了一大群听众的后果就是养病也不能安静,裴听颂已经有所预料了。


方觉夏披着衣服坐在床头,头上听话的裹着温暖的头巾,把他长长的黑发都藏在里面——发尾还剩一点金色,没有褪得完全。裴听颂站在门口望,望他在访客的嘘寒问暖声里温温柔柔地答话,转头时,没有裹紧的头巾缝隙里才漏出一点金。


他一直没找到褪色停在那里的原因,所以终于来到瑟卜斯。如果这里不行,就去到更远,这趟旅途总有终点——然后迎来新的开始。


方觉夏很不容易才摆脱大家的关心,由着裴听颂挨个把他们送到门口。等人走光了,裴听颂才折回来不情不愿地把琴还给方觉夏。


里拉琴的琴声干净悠扬,方觉夏就是这样一路弹唱着过去的故事,一路走到未来去的。他抚摸着手边的琴,轻轻咳嗽着,看上去虚弱又美丽。病白的脸色因着那双金色的眸子也显得圣洁高远。


裴听颂趴在他床边,脑袋就挨着里拉琴的琴身。方觉夏失笑,手指从琴身挪开,放到了裴听颂的头顶上。他的发顶也很暖和,软软的,蓄了一个指节长,摸起来甚至有点毛绒绒。


他顺着发顶慢慢地揉,没什么力气,落下来的指尖就带来痒。从鬓角落到他侧倚的脸颊上。


裴听颂用一只眼睛看他,指尖落下的地方渐渐蔓延出黑色的鳞片,随着方觉夏的动作又缓慢消失。随着鳞片的移动,那双装着不满和控诉的眼睛也化为红色的竖瞳,对待猎物一样牢牢盯着眼前人。


“好啦好啦沙哈尔,”方觉夏轻轻地摸了摸那些固执的鳞片,“我有在好好休息。”


“伊罗亚……”裴听颂蹭他的掌心,嗓子有些哑。即使龙的体温本身就很高,方觉夏也有些太烫了,“你这样还要看书吗?”


方觉夏歪了下头,看起来是想说“为什么不可以”,但最后也没有这样说。


“那上来陪我躺一会儿吧小裴。”他又叫起了人类名字。


于是裴听颂很快就被哄好,堪称动作欢快地脱下外套把自己塞进了方觉夏的被子里。过程中难免要涉及到琴要怎么处理的问题,裴听颂只是迟疑了一秒,就把它放到了方觉夏够不到的地方。无视对方露出来的抗议表情,翻身把他牢牢抱在了怀里,很满意地喊他“觉夏”。


“不可以吹风知道吗?”裴听颂把下巴搁在方觉夏的肩膀上,又把他的头巾重新裹好。粗大的龙尾摇了摇,卷着被子的一角把两个人都盖好才收回去。


可能是怕刮伤他脆弱的身体,不开心的事情被解决,那些黑色的鳞片就消失了。但方觉夏不该是脆弱的,这场病也来得莫名其妙。


他应该问为什么,就像他们几百年前第一次见面。本该是审判的铡刀落下,或有一人血流成河。但方觉夏只是手忙脚乱地收起来身后的翅膀,一头金发如星星组成的瀑流垂下,才投以悲悯的视线,于是一滴金色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像是月河,澄净高洁,涤荡一切。


被捡走的小龙连眼睛的膜都打不开,却能伸着爪子抱住他的后颈。结果不知道是触碰到什么,被烫得爪子一颤,险些掉下去。


一枚血红的十字架,他歪了下头,朦胧间看到的。


如果生本是原罪,那神性界的黑白为何能共存,与物质界的一切有灵有什么不同。


方觉夏不知道怎么回答,可能在一瞬间完成了思维到感知的变化,这个世界并不总是理性的。他只是反问裴听颂:“你知道人是由什么组成的吗?”


血肉与骨骼,还有无法吞食的灵魂。


裴听颂舔了舔尖牙。


可灵魂是如此缥缈,方觉夏说,我能看见它的色彩,却无法复制。


于是他掉下了树,从王冠上走下来。


方觉夏只是在他怀里呼吸,他的记忆就横穿了几百年。龙的记忆力都很好,又或许没有天使的好,但总是一种记忆,名为伊罗亚的神只能叫刻印。


于是神走过人间的大地数百年,弹唱人类的歌谣,是否真的获得了感知的力量,得以被情感的浸染,最后才真正融入这具肉体。而龙还记得那双金色的眼睛,和流进他眼底的星星。


方觉夏又咳嗽起来,裴听颂低头吻了下他后颈只剩一点淡红的印记,那是光辉和神威褪下的印记。瑟卜斯只是人性的凝聚,他走到这里,在情感的浸泡里得了病,又在病里懂得了生命的喜悦和伤感。人们身在罪判的苦难里依然关切,他从争斗里来,最后一站走到了平和世间。


“我感觉,睡一觉明天就会好了。”方觉夏轻轻说。


他握住胸口的衣料,呼吸是有重量的,压得他迟缓又痛苦。裴听颂吻他眼角渗出的透明,心疼地捂紧这具颤抖的身体。即使人类的眼睛不会流金,但人类也如此坚强。他是沉默的调停者,眼睛是斩首的刀锋,从此该合上双目,去听去捕捉心跳。


“天上没有我的地方。”裴听颂突然想起来刚买的书。


“当然,”方觉夏坦然答道,“我在这里呢。”


裴听颂看到那点金色的发尾也消失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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