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毁灭坍塌,我能够愈合

小号一个,谁都不熟
-陈适密|牙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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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冕玫瑰-0617秦究生贺24h-10:00】厌食

原作《全球高考》,秦究×游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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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木的暖质气息在逐渐变淡,房间里只有一个平铺直叙的声音在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太久这种不管听多少遍都无法学会的语言,人的感官都变得麻木了。


秦究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它会让人想起古拉的入教秘仪。熏过圣木的巫袍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逆向吹来的风刮过整个街道。他只参加过这一个环节,经由十二年的时光抹平,许多细节都模糊不清,记忆里只有银发的巫女怀中散发浓郁的木香。


在这个荒谬的野蛮世界,一切强行唤起人理性,并试图使人平和的事物都让人感觉到格格不入,好像生物的本性代表一种错误——那么古拉和其他克制自我的宗教又有什么区别?这和永远追求自然与自由的众生不相符。


他那时在昏光暗淡的小房间里第一次见到游惑,当时只有七八岁的孩童,漂亮的银色眼睛注视着尘面未洗的外来者:“这是我的房间。”


秦究恍惚了一瞬,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什么,但随后反应过来时只是偏了下头看回去。坐在床沿的时候脚尖还碰不到地板,心情转好就会下意识晃来晃去,游惑的目光就追着他跑。


“她是你妈妈?你们长得真像。”秦究说。


小孩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他像融在夜色里的一滴墨,不声不响,只有眼神明显。秦究没经历过,但莫名读懂了小孩眼底的自我犹疑。


——如今,房间的光线仍然昏暗,但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狭窄得两个小孩要交谈只能促膝的地方。


眼前缠着厚厚绷带的小孩好像终于不耐烦漫长又没有语调起伏的汇报,幅度很小的偏了下头。大家看不清主座上的人什么表情,只能猜测他的心意——这位继承人的心意又实在难猜。


身边的人很紧张,负责翻译的小孩看上去比游惑还小,被某种气氛慑住一般,立刻住了嘴。


“你继续说。”游惑没有管他的心情,语气里透着一股毫无波澜的冷漠。


秦究知道原因。


他们同处了十二年,一起长大。


于是人们看到背手站在主座后面从来出手狠辣的处刑人动了,在明显充满了畏惧和迟疑的念声里向远处的香桌走近。


木块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的,秦究花了几分钟功夫才重新点上,余光扫到游惑绷紧的肩膀骤然放松。这些不被寻常人观察到的小细节落在秦究眼里,就好像一个挑食的小孩被别人记住了忌口才能体现出来的放松,让人感觉到可爱——猫当然要顺着毛撸。


歌洛忒纳一族的感官向来比寻常人要敏感些,灵感更强,也因此收获了一些特殊的能力。古拉的教义是混沌即秩序,神的造像也更像是恶魔。即使如此,歌洛忒纳人作为古拉的掌教人,依然偏好着一切治愈灵性的熏香,即使它让教众过分安静——不知这能否算作一种奇效


继承人无法视物,没有外人见过他那双传说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如今好像是瞎了。但许多汇报的文字仍然要经过他,于是从他出席第一次教会的会议开始,身边就带着一位歌洛忒纳少年充当翻译,不加掩饰的银色头发和额前没有洗去的族徽都彰显身份。


歌洛忒纳的语言就像是一种天然加密过的文字,尝试学习的人类因为完全摸不出这种语言的规律性而放弃,所以它成为了游惑可以直接听取汇报的加密手段。


回想只是一瞬,秦究已经重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低头看着那位少年正一板一眼地把文件上的内容翻译成歌洛忒纳语读给游惑听。


看不见眼睛,秦究也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在神游天外,毕竟在座各位能听懂内容的就只有坐着的两个人了。


游惑的提问很少,几个音节就结束。歌洛忒纳的发音很机械,可能也源于他们独特的口腔结构。


直到例行的会议结束,人们都离开。游惑依然坐在椅子上没动,等着旁边的少年合上文件夹扣,放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然后行礼退出房间。秦究才躬下身,用不同于外人在时的那种亲和语气贴在人耳边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游惑稍感不适地侧了下头,伸手碰了碰绷带的下沿,却被人精准捏住了腕。


“没到时间,等等药效吧。”秦究说着,收回来的时候没忍住又在他漆黑的发顶上揉了一把。


关于这位巫女的继承人,教会内有许多传言。比如他作为歌洛忒纳人,却没有银发和族徽这种最显眼的东西作为证明——如果不是他真的精通种族的语言,可能就要被怀疑其血统。


但人们还有没见过的证据。


游惑脱下了上衣,露出来一片巨幅的纹章,乍一看就如同歌洛忒纳的族徽,但仔细辨认就能发现其中有许多族徽上没有的细节——继承人的标记。


他撑着桌面,肩胛骨凸起的形状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秦究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腾出来的空间当即被撑开的巨大翅膀占据——一对巨大的蝠翼,翅骨展开如蛛网,表面覆着一层光滑的筋膜,血管密密麻麻地铺在皮下,接触空气就开始汩汩跳动,越到尾部越透出血液的红色。翅膀的根就生长在纹章通红的眼睛里。那些蜿蜒的笔画像流动的水银,随着翅膀的逸出而飞快钻进皮肤消失。


游惑一直到整个过程结束才终于没忍住,放松下来的瞬间漏出来一声像是痛苦的轻哼。秦究对他的反应似乎已经习惯,等他平复呼吸,才抬手在尚且湿润发烫的翅翼上安抚似的摸了摸,得到一点微弱的回应。


“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游惑的声音还有点虚弱。


秦究应了一声,望着几乎撑满半个屋顶的翅膀顿了半天才道:“混沌堂的造像真是没夸张啊。”


游惑好像是含混不清地笑了一声:“有那么大么?”


秦究好奇地钻过翅膀底下去看他的表情,发现刚才人话音里的笑意已经像错觉一般转瞬消逝了。可能是人的面具戴得久些,就总会变成自己的脸。除了很小的时候,他极少能看到游惑笑。


“也就那样吧。”秦究道。


面前的巨大蝠翼随着游惑的呼吸缓慢收舒,秦究好像终于能共情教会的人们在混沌堂祈祷的时候,看到蔽日一般的神翼是怎样一种震慑和安心——在庞然大物的面前更能自觉存在的渺小。所以即使是不能掌教的寻常人类,也甘愿屈身歌洛忒纳人的管理之下,只要能接受这样的神的庇护。


可是神明真的存在吗?




秦究安静站在混沌堂的中央,仰望着巨大的造像。他不太常来这里,因为他是继承人身边的陪附,继承人不需要太时常出面在决议会之外的公开场合,那么他也不需要——他只用名声在外。


这里是古拉教的核心。造像的石砌翅膀几乎遮住了彩窗穹顶一半的光辉,神明漠然的面目有一瞬间和游惑也能重合。


秦究和神的眼睛四目相对。


他在这里看着我,他有洞察一切的眼睛。


歌洛忒纳人因为一些不可知的原因,彼此心知肚明之间向寻常人类隐瞒了自身翅膀的存在,把虚幻的造物与虚幻的传言结合,捏出了他们自己都信以为真的谎言。


于是高不可攀的神明有了具象的威严。


至于继承人,他的打算没人猜得出。他只是按照巫女的安排,乖巧地养了一批属于自己的心腹,在决议会之外定期召开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会,证明自己在为了教会殚精竭虑,让人们看到他的奉献,从而心甘情愿地承认他的合法继承人位置。


得以进入小会议的人都是第一次参与,并不知道核心的流程应该是怎样。所以当继承人前面坐着他心腹的翻译,身后站着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处刑人时,大家才缓慢意识到,游惑可能有些自己的想法,不同于那位掌教的巫女。


他会仔细聆听翻译成歌洛忒纳语言的文件内容,提出一些证实或证伪的问题,交流只在他二人之间进行。人们以为他是不懂得通用语,试图在这个过程中阐述一些无关紧要的看法,被游惑用不耐烦的语气轰了出去。


“去跟门外的报时鸟理理你的脑子,等它觉得你的舌头和脑神经都不打结了,再进来跟我说话。”他在人前很少说通用语,所以就显得效果昭彰。


小议事会的地点都安排在混沌堂的评议厅背后,这里就像个小的茶话室,座位只够十来个人——游惑也不喜欢太多人。从外面完全看不出这里是会场,所以为了防止无关人员的闯入,秦究在门口放了一只黑色的报时鸟。据说是取材于当初反对游惑作为继承人的某个党派首领,游惑不提,不代表忘记。要出口一起讽刺一遍了,才算是提醒。


他蒙着眼睛,转头说话的时候却像能看见对方,表情里写满了对“愚蠢”的鄙夷。


秦究却忍不住想笑,只有骂人的时候那么口齿伶俐吗。


于是大家看向处刑人的表情就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他走在空无一人的混沌堂大厅里,并非毫无目的地自我放空。他从小就和游惑生活在一起,知道他的许多秘密。以此为交换,他是继承人最忠诚的护卫。


秦究知道游惑想要完成什么样的事情,所以站在已知的角度去看,一切人事物的反应和变化就都变得滑稽起来。


他还需要想明白一些问题。


可小继承人还在茶话室里等着他,晾着翅膀,偷偷吃夜宵。


望风时间差不多结束,秦究就溜达回去。打开门的时候,游惑头也没回就知道是他。绷带已经摘下来了,左眼是他曾经非常熟悉的那种银色,流动的,像是脊背上蔓延的笔画淌进来的。另一边则是近来才逐渐显露出的黑色,深邃又沉默。


视线对上的瞬间,游惑下意识垂了下眼,随机又若无其事地递给他没吃完的夜宵盘子,“抽烟去了这么久?”


他讲通用语的时候声音总是冷冷的,让人很难感觉到亲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每次巫女来看他,都像只是点个卯,匆匆一颔首,见他四肢齐全就要走。她对秦究还要热络些,至少会过问几句近况。


秦究倒是不以为然,熟稔地拣了块看上去就是特意给他留的小点心塞嘴里,往旁边沙发扶手上一坐,翘起来的腿就搭在了桌上。


“什么时候回去?”到嘴里的烟味终于压下去了,秦究才开口道。


游惑沉默了几秒,翅膀不自在地动了动,难得含糊其辞:“再等等吧。”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显出几分年纪不大的少年该有的心性,只是被关得太久,抓到一点机会就该流连忘返一些。


秦究看着他,仿佛也在等着什么。


他就闭了下眼,看上去是想叹气,最后又没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们的确都是些蠢货,但这个世界需要蠢货。”


秦究耸了耸肩,笑道:“可是亲爱的,”见游惑配合地露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恶心表情,才终于正色,“欺瞒是一种永久的污点,你要怎样洗脱它。”


游惑侧过头,像打量一件陌生事物一样看着自己的翅膀,“你知道现在活着的歌洛忒纳人有多少个吗?”


“相比其他人类更严格的种族秩序带来稳定的人口。”秦究回答,“你的数字应该比我知道的更精确。”


游惑轻轻点头:“也就是,一场神降灾难就可以清空的数字罢了。”


轮到秦究沉默。他花了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量,随后说道:“那么蠢货确实有用,他们对你的恐惧和崇拜会变成煽动这个世界的风。”


游惑却突然笑起来——这次是秦究真切看到的,对方脸上显现出来的那种无可奈何与恶作剧得逞交杂的笑容。秦究被他感染,也忍不住捏了捏鼻梁露出一点笑来。


“这当然是最简单的办法,”游惑眯起眼睛,异色的瞳孔流溢出危险的神采来,看上去有些揶揄,“但我不能做审判者。”


过于黑色幽默。


秦究突然伸手揩了下他的嘴角,游惑以为是沾上了点心,跟着擦了擦。


“你打算披露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收拢人心的同时,不必担心任何背叛。”他说这话的时候凑得近,游惑不偏不让地迎上他的目光:“你会吗?”


答案是处刑人微微错开一些的角度,轻飘飘落在嘴角的吻。


游惑却抬起手,重重地按住了他的后颈。宽大的蝠翼收拢来,堪堪罩住了两个人影。


——他可以证明游惑是如假包换的歌洛忒纳人。


秦究屈起的拇指微微顶起游惑的下巴,舌头几乎顶住了对方喉咙口的哨管——歌洛忒纳人因此可以发出许多奇妙的声音——于是他需要费劲些才能吞咽。


游惑对着他的嘴说了一句歌洛忒纳语,秦究虽然听不懂却也大致猜到了意思。


“你可是唯一一个知情人。”


秦究却假装很担忧的样子,“你身边那个小孩呢?”


游惑好像也知道他会问这个,早就备好了答案:“他从小就跟着我,人是你挑的,巫女也过目的。但——想要钻空子也不是全无可能。要么从一开始,要么就是抓到你我的疏忽。”他抹了下嘴唇,低了低眼生涩地摆出一副难过表情,似乎是觉得这样并不适合自己,又重归于面无表情的状态,“你也会疏忽么?”


秦究恍然大悟似的挑挑眉:“我比他更合适。”


游惑换了个问法,烙在他后颈的手指还发着烫,顺着颈线一路摩挲到耳侧,对着耳垂的软肉屈指轻弹了一下。


“那你愿意吗?”




继承人出现在人前时,总是看上去瘦削又羸弱,绷带仿佛是长在他苍白脸色上的。巫女把他保护得很好,继承人的宣布仪式上也没有让任何寻常的人类近身,形影不离的只有他无所不能的耳目与手足——又或者是巫女的。


“最近,他还好吗?”巫女往往是最擅长通用语的歌洛忒纳人,她讲话的时候也带着一种独有的味道,干净空灵。


秦究知道这不是一句表达关心的问话,他斟酌的时间不应比身旁的少年更久。


“没有什么特别,殿下每天都在读教典,按时服药换药,身体没有出现排异反应。东支的老人也一直很安分,但有没有打歪主意——”他把目光投向了身侧。


那名担当翻译的少年得到信号,立刻上前一步道:“他们派人混入了殿下的小议事会,但殿下没有给他们机会扩展势力。”他说着,就原原本本地把会上制度森严的情形描述给巫女听。


但巫女听得兴致缺缺,好像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想听的事情,游惑一句也没有告诉过他们,就算巫女动用能力也探查不到。


秦究抬起头,坦然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虽然幼时被收养的记忆已经模糊,但他也依然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到巫女时,那双黑色的漂亮眸子倾下悲悯的目光,没有人会拒绝她的帮助。


少年平时总显得有些胆怯,对游惑和秦究的畏惧都表露得明显,但面向巫女时却又从容许多。


巫女银色的右眼像是流动的水银,轻飘飘地扫过二人的脸,浅浅一颔首,“我担心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亏得太多,继承秘仪的时候承不住。我圣事繁杂,游惑……还要拜托你们照看一二。”


这是当然的事情。


秦究和少年一同退出房间的时候,门缝里的光暗下来一瞬,他没有回头,反而产生了有些想法被证实的踏实感。


“你现在要去哪儿?”仿佛是离开了巫女的庇护,少年又回到了平常那副模样,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问了他——按理来讲,彼此不过问对方的行程和打算就是他们之间默而不宣的尊重了,但秦究去的方向明显有些不对劲。


少年见他不想回答,有点着急地赶上去几步想要拦,可秦究比他个头还高一些,他光是想要追上大步流星的处刑人就已经很吃力了。


“巫女大人不让我们打草惊蛇!”


秦究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那是你——我不许他的身边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少年被他这么盯了一回就下意识停住了脚,反应过来时秦究已经走出去老远。


“原本我还不太确定,但听了你的汇报,倒是帮我抓出那几条杂鱼了,谢谢你啊。”秦究对着背后摆了摆手,“正好我始终觉得门口一只鸟有点太冷清。”


少年追不上他,但转头去和巫女汇报也显得很没有必要。更何况,刚才巫女大人就显得十分倦怠,想必是疲劳过度,该要休息了——她只是说了照看,却没说要怎么处理。秦究毕竟是处刑人,他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任何错处。


古拉教的势力地图可以划到游惑张开一只手都无法覆盖的范围。所谓东支,即古拉发源的地方,最早的巫女在那里诞生。而后每过数年或数十年,“时候”到了,就会举行继承秘仪进行巫女的迭代。


传说总有一任巫女会成为古拉教松散杂乱的历史节点里最深刻的一笔,但古拉不是审判的神,预言在教典中被等同于笑话那般看待——但仍有人以为自己将成为那个永恒的节点——就算预言说得是那么含糊其辞。


古拉教追求混沌中的自然秩序,行事遵循一种破碎的仪式。东支是这一教义的绝对拥护者——但随着每一代巫女的更迭,如今的本支已经越来越讲究刻薄偏执的秩序化,成为某种特定目的的实现工具——这其中就包括所有的教众,和他们微不足道的信仰。




当晚秦究敲开游惑的房间门时,就被一团衣服砸了个满怀。


在家的时候游惑即使独处也不会展开翅膀——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所以他看上去还是那个眼睛缠着绷带乖巧休养的病弱继承人,只是行为有点太凶了。


“没进门就是一股油腥味。”游惑冷冷道,“去洗澡。”


秦究摸了摸鼻尖,抱着衣服也没解释,转头就去清理了。


有些人的鼻子实在太灵,就算他已经换了身衣服,还是不免沾上些死人味儿。从小就挤在一张床上,秦究身上多了或是少了什么味道,游惑不用凑近了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再盘一盘因果,就什么也瞒不住。


“过度使用的刀总会卷刃。”等他清理完,游惑已经坐上床准备休息了。


秦究掀开被子钻进去,感觉到对方依然皱眉不展,淡笑道:“这是受重的宿命——总比赤手空拳,频频伤到自己,要好得多。”


“古拉不谈宿命。”他说。


游惑的身上总是有一股圣木的甜香,剥离了前调的苦,挨得极近才能闻到。秦究吻他的肩膀,手指贴着脊背这样抚摸下来,怀里的人就要敏感至于颤抖——近来因为药物的作用,他纹章的位置总要时不时发烫,情绪作用就更甚,人前不能发作表现,其实只是简单的衣物摩擦就很难受了。


“……秦究。”


耳侧有骤然发沉的呼吸,秦究问他:“距离秘仪的最后一环还有多久?我姑且不算是毫无灵性反应,什么样的日子会发生什么事情总会有所感知。”


游惑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不像是被人短暂拿捏住命脉的人应该有的反应,只是话音细听起来多少有些虚浮:“我告诉你的,和你自己预知到的,怎么会是一样?不要低估‘认识’的力量——对权与势的改变就在你一念之间。”他伸手轻轻点了点秦究的太阳穴,指尖一触即走,秦究甚至还来不及捕捉。


“别摸了……”他话说一半就哑了,顿了两秒才补全,“要出来了。”


于是唇吻就从肩膀落到了他的喉结处,秦究环住他的腰身,打岔说他还是太瘦了。


“有所约束的自由才是自由。”秦究说,“这是教典告诉我的东西。小殿下,你都读进去了什么?”


“这和我要做的事情不冲突。”游惑对他换来换去的称呼好像已经免疫了,换了个姿势侧躺着,“我以为恐惧比伪装出来的圣洁伟大来制定精准的刻度尺更有效,歌洛忒纳吞食信仰力不需要靠欺瞒。”


这是秦究第一次从他嘴里直接听到真实,虽然早已明示暗示多次,这时候放出来不过是一种顾左右而言他,但游惑的松口或许真是某些期限将至的征兆。


他黏着游惑的肩,说着话就要蹭两下,该是床笫私语的好时候,他却用暧昧语气讲着更可怖的话,“是我身上的标签还不够明显吗?你还在担心我会分走他们对你的注意力?我只是看上去凶了点吧——稍微细心一点就不难发现,真正手握一切的人是你吧。”


游惑轻推了下他的头:“我没有那么大的手。”


秦究笑出了声。




只是这时机究竟来得太快,巫女托人捎来了口信,要游惑随时准备好迎接继承秘仪。


小议事会上突然缺少的两个人没有引起他任何的波动,再合秦究也不说,就代表了继承人的默许。


于是人们更以为自己摸清了继承人的喜好。


某种节奏的骤然加快,秦究也说不清是巫女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纯粹的巧合。


翻译的少年照常把成员们呈上来的通用语文件读给游惑听,却明显感觉到了继承人的心不在焉。他读着读着就慢下来,自己也跟着要走神——随后才意识到这很不寻常。


“我不记得有拜托谁替我调查古拉东支的动向,”游惑突然开口,“是本支出了什么问题么?”


“还有新支的选址,下一次入教秘仪。”游惑又道,“这似乎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


秦究的目光饶有兴趣地转过每个人的神色,毫不掩饰地用自己都不清楚怎样得来的标准衡量着他们情绪的分量,又试图掐算哪一部分可以成为身边这位歌洛忒纳族的继承人摄入的美餐。


“多余的眼睛就该闭上,多嘴多舌的都会被处理。”游惑转向了某个方向,绷带下的眼睛是怎样发动作用的没人知道,但翻译的少年却冒出了冷汗,“多余的行动,也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游惑的特殊能力对歌洛忒纳人最为有效,秦究在初见他时就已经有所领教。他只是在和小孩对视时会短暂地走神,但身边贴身照顾游惑的佣人却好像都得了失魂症——到后来游惑似乎才逐渐意识到这是他的眼睛带来的“副作用”,学会了慢慢收敛能力。


只是收敛得久了,有人就误以为他真的无害。


游惑对这样一部分人不愿意吝啬太多关注,自有人帮他收拾清楚,他只需要知道有的人始终没放松过警惕。


这样一间并不算宽敞的房间就是他培植食物的土壤,暗淡的光照和噤声,还有杜绝揣测的目光。


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了。


游惑却突然留下一句告诫:“人不应当对自己不该有的东西存在太多幻想,只是想想倒还好,做不理智的事情就要得不偿失。”


每一任巫女都并非绝对的世袭,但对血脉的要求极其苛刻。所以游惑身上出现继承人标记是一件令人难以相信的事情,怀疑的声音从来没止息过。


秦究早在最开始分析他的处境时,就试图用歌洛忒纳人之间非常流行的那种山羊骨牌来搭建过一个具体的形象。


他翻翻找找先是拣出唯一一张山羊头放在中间表示游惑——据说其材质是山羊的额骨,其余的都是膝盖骨或者肋骨。


“血脉标记的认可是你最稳固的支点,”秦究一边说一边把长方形的牌立起来,试图用一个角让它保持平衡,“你眼睛的能力虽然被巫女大人取走了一半,但依然可以作为你日后的登上高台的助力。”


游惑看着秦究耐心十足地和骨牌做游戏,自己则是难得遇上一点放松的时候,在房间里晾着翅膀,姑且算是有闲心听他消磨时间。


骨牌颤巍巍立住了,游惑假装没看见他在桌面上磕出的凹槽,“然后呢?”


秦究若无其事地又拿起来一块画有黑色剑形的肋骨牌,架在了山羊头的旁边,“东支的人,会想方设法攻击你的身份,虽然这站不太住脚,但却有很强的动摇效果——再进一步就是死无对证。”


游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也没说对不对。


他扶着剑牌,又拿了一张红色的法杖,把它们架在一起,“至于巫女大人……你知道,我是她带回家的。所以,我对她的认知比较复杂,她对你的态度不是太像对继承人的态度。”


游惑这才被提起来一点兴趣似的,偏了下头看他。


“她看谁都像工具,但是你……”


“我也是。”游惑回答,“你可以客观一点,没关系。”


秦究轻咳了一声:“所以这态度不是很对劲。”


游惑耸了耸肩,翅翼也跟着晃动,“这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她想要成为她理解的那种历史上的永恒节点,那么一切合乎条件的继承人都该死——我该死,并且不能死得毫无理由。”


他的语气冷淡又直白,仿佛他们口中的巫女并不是自己的母亲。


秦究皱起了眉。


“她不缺我的眼睛,拿走它只是对我的削弱,和掌控的象征。”游惑冷静道,“包括这对翅膀,同族隐瞒存在,但并不会用各种药物来抑制生长——因为它们是力量和权势的象征,即使无人看见,也没有谁会愿意背着一对缩水的骨板。”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紧接着说出的话若是有第三人听见,该觉得毛骨悚然。


“我应该不是她唯一的孩子。”游惑说。


秦究愣了一下。


“我的父亲是个寻常人类,所以我才会是现在这样。”


这是秦究所知道的。


“她选择和寻常人类结合,就是为了使血脉不纯,降低出现高纯度世袭继承人的可能性。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管她生下来的是怎样一个孩子,身上都带着继承人的标记。”游惑说到这里就笑了,像是难得找到一件值得发笑的事,“那些孩子都消失了。可能是终于发现杀人治标不治本,到了我这里,就变了。”


“她花了很多时间想洗掉我身上仅存的属于歌洛忒纳的符号,最后也只是去掉了我的族徽。之后,她又试图切掉这对刚刚长出的翅膀,却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终没有动手,而是改为药物抑制——可惜这些打算不是落空,就是没有达到预期。我都要为她感到难过了。”


“可能因为你是她的骨肉。”她没舍得。


秦究回答。


游惑看了他几秒,抿了下唇线,“也许吧。”他低了下眼,“她也试图把我换给寻常人家庭,最后都因为他们发现我是歌洛忒纳,而把我送回来——我像个烫手山芋。”


他说这些话时表情也没有什么波动,还对着他面前那堆骨牌抬了抬下巴,“你继续?”


秦究架好了三块牌,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说:“所以,她既养着东支的人,又忌惮他们。她需要东支来威胁你,又得随时看着他们。”


桌上的三块牌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我要一个新的平衡。”游惑倾身,翻出了一张锁链牌推过去,“你来做支点。”


小议事会上的人依然不敢回答,游惑不喜欢一个人唱独角戏,以往还有翻译的少年在旁边跟腔,今天属实有点太安静。


他就听到了秦究笑,带着点笑意的声音继而响起,“我说,我们来打牌吧。”




所谓的继承秘仪,除了每一任巫女,没有人清楚其具体的内容,只知道卸任的巫女在秘仪之后都不知所踪。


秦究回忆起他所旁观到的入教秘仪的其中一环,除了萦绕不散的圣木熏香,只有漫长的跋涉。教众要徒步走到本支的混沌堂接受神礼,十分突兀又矛盾。


越是涉及到高级的秘仪,其步骤和材料应当越是简单直接——有一股诡异的宿命味道。不像低等的入教秘仪那样,历时数月,流程长到数不清。冗杂且充满了高高在上的“筛选”味道,只为了保证教众的纯粹。


秦究搬来了一大箱山羊骨牌,一边给每个小议事会成员发牌,一边说道:“我一直很喜欢这种牌,它不分阵营,也并不各自为战——只讲合作。”


但山羊骨牌是一种减术牌,每一张牌自带随机数的“生命值”和“伤害值”,出牌就会对在座所有人各自的“生命值”总数进行削减。不出牌的回合不能连续,且会在该回合对自己的“生命值”削减百分之十;庄家出牌必须出两张。


若庄家活到最后,则第一个“牺牲”的人为第一赢家,取走赌盘百分之三十的筹码,庄家其次,取走赌盘百分之二十筹码,此后的人按所剩数值进行结算;若庄家中途死亡,或无人“牺牲”,所有人判输。


他抓着手里剩下的六张底牌晃了晃,然后把它们交到了游惑手里:“殿下坐庄。”


山羊骨牌一共有24种花色,参与游戏的人数不限,每人至少持12张牌,庄家18张。花色仅影响“生命值”和“伤害值”的比重,拿到山羊头的人为庄,山羊头没有“伤害值”,只有极高的“生命值”。


临时充当荷官的秦究退到了游惑的身后,翻译的少年也默默站出圈外——他从来不需要参与任何实际的议事内容。


秦究笑容可掬地看着小议事会里仅剩的另外十二名成员,抬了下手,示意大家可以看牌了。游惑只是摸了摸手牌的花色,就轻轻合上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秦究为什么只交给了游惑六张底牌。


而像是毫无所觉的人还在饶有兴致地说:“赌点什么好呢?以古拉神右翼的骨头数为基础筹码是不是有点大不敬?你们觉得呢?想押几个基础筹码……”他说到一半好像才终于反应过来大家表情的意思,笑容不变道,“大家,你们不都是在这牌桌上的嘛?还有什么问题呢?”


于是,秦究在每个人背后都放了一张不同花色的牌,作为新规则的解释。


“输家,要碎筹码一样多数量的骨头哦。”




牌局当然没能够顺利结束,门口的三只报时鸟突然叫了起来——秘仪的时间到了。


游惑掐算着时刻起身,毫无留恋地丢下手里的牌,只对着秦究点了下头,一句话也没有交代地就拉开了门出去。门外有人接引,明示秦究不必跟上来。


秦究耸了耸肩膀,目送着游惑不慌不忙地穿过长廊,往混沌堂前厅的方向过去了。


他转回身来,还不及松一口气的人觑见他收不住的笑容顿时又开始紧张。秦究抓着身后少年的肩膀,突然把他推到了游惑的位置上坐下,“你来。”


少年一愣,随即立刻就要跳起来拒绝。


可秦究的手劲何其大,他挣扎一番也毫无效果。


“好好算,我看着你呢。”秦究笑道,“别让大家输了。”


游惑走进前厅的时候,偌大的门扉就在身后合上了。他不用眼睛看,也能知道巫女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望着他——漠然的,像注视一个死人。


他如能视物一般放开了脚步往前走,没有任何犹疑地向她的方向走过去。


“可以了。”巫女开口。


如果游惑真能看见,就会见到巫女展开了她漆黑的巨大翅膀,骨板上全是稠密的粘液,顺着筋膜的纹路往下滴。


于是游惑就停下了脚。


“我们歌洛忒纳成为古拉的掌教一族已经有千百年的历史,”巫女说道,“作为一教之守望者,永远的引渡人,你做好觉悟了吗?”


游惑极轻地皱了下眉,感觉到空气里圣木的熏香变得更浓了,肩胛骨开始隐隐做痒发胀。他不耐烦这种刻意拉长仪式的做作环节,他们都心知肚明,所谓的继承秘仪应该只有非常简单的一步。


“我只问你,如果东支的人没有被提前清理,你直接对我动手有多大的把握?”


话音刚落,前厅的气氛骤然紧张,游惑感到面前有一阵异常的热浪席卷而来,警惕之时,背后的蝠翼像是失去了控制,猛然撑开了衣物膨胀开来。他当机立断扯下了眼前的绷带,和巫女视线对上的瞬间,他突然一个恍惚。


对面这个因为某种激烈情绪而眼眶发红的银发女性真是他的母亲么……他已经有太多年没有亲眼见过她的模样了,和记忆中那个温和又理性的印象相去甚远。


从这种仅仅持续了一瞬间的危险僵直中脱离时,巫女已经带着庞大无比的翅膀扑到了他的面前。游惑好像也被同一种情绪给摄住,抑制不住地向她咧开了嘴,伸手向她的翅膀抓过去。


——饥饿。




小议事会的牌局进展得十分缓慢,没有时间限制的结果,就是每个人都捏着牌不敢往外打。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后是什么,也不知道少年会选择把谁放上牌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秦究还在旁边不断催促,“平时不是能说会算吗,今天给大家个机会,怎么反而不敢了。输就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不还有庄家给大家垫背么?”他说着就把手放到了少年的肩上。


自从游惑离开这间茶话室以后,话语权就到了秦究手里,也没人敢提出质疑。他就这么坐没坐相地靠在沙发扶手上,一只腿踩着牌桌,像是种无声的威胁。


少年被吓得一抖,差点拿不稳手里的牌。


“别漏牌,漏的牌也要掉生命值的。”秦究“好心”提醒。


少年忙不迭点头,低下眼死死盯着手里的牌。


“希望他回来吗?”秦究眯了下眼睛,“成为新的巫女?”


有人点头点得飞快,有人不敢有任何反应。


秦究笑容更大了,“那就祈祷,像你们平时对古拉神做的那样,向他祈祷,他就会顺利回来的。”


经过多年的铺设,终于——


少年坐在游惑的位子上也开始闭眼祈祷,手里的山羊头几乎给他捏碎。


秦究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些失去头的绿色毛毛虫,在胸前安静地合了下掌,房间里安静得连衣料的摩擦声都没有。


游惑其实不喜欢这种极其静谧的环境,但对此又不会表现出什么,只是淡淡地表现出可驱散程度的厌烦,或许只要秦究摸摸他的眉心……


下一刻,秦究还没来得及发散太远的思维突然停滞了一瞬,灵性警觉被触动。身边的少年原本在祈祷,这时也站了起来。


秦究还以为是他也感觉到了什么,随即就发现他的状态不大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眼睛失去了神采——秦究对这种情状太熟悉了,和小时候见到的游惑家里的佣人一模一样。


然而这还不算结束,少年摇摇晃晃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展开了自己的翅膀。


听到动静的小议事会成员纷纷睁开眼睛,继而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少年背着一副和古拉神如出一辙的蝠翼,正往门口一步一步走去。


秦究深吸了口气,知道结局已定。


他转过头对着瞠目结舌的人们说了一句,“恭喜各位,第一个牺牲者已经出现,你们的祈祷发生了作用。”




还顾不上和大家解释过多,秦究扒开少年根本就站不稳的身体夺门而出,丝毫不在乎身后乱七八糟的动静。


游惑一定还在前厅里——不管结局是什么,他都要立刻赶去他身边。


前厅的大门依然紧闭,秦究在门前站定,以为自己还能克制住不直接闯进去已经是极限。


随后,先是粘腻的脚步声,重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继而是踩水的声音,越来越近。


秦究伸出手,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于是赶来的小议事会成员就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游惑整个人像是在血里浸过一遭,连同张开的翅膀都是湿漉漉的,好像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又大了几乎一倍。嘴角撕裂了,下半张脸都是豁开的裂口,甚至能看到里面挂着血沫和黏块的齿列。


秦究毫不在乎地上前一把接住了倒过来的人,差点也没承受住连人带翅膀的重量。


身后的地上全是拖行的血迹,巫女已经不见踪迹。


游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双目都恢复成了初见时的那种银色。


已经无需再问了。


但游惑却抓了把他的袖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耳边轻贴了一下:“谢谢。”


秦究下意识觉得不对,紧跟着,游惑就强撑着站直了身子,目色平静地望着他,和他身后的人们:“你们听到了吗——翅膀扇动的风声。我的族民都在向这里飞来。”


秦究忽然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那个最早发生变化的少年已经跌跌撞撞跟了过来,把吓腿软的人撞倒了,自己终于也扑在了游惑脚下,游惑只扫了一眼就闭上了,喉结难以抑制地动了动。


仿佛并不想耗费无用的精力来感化前任巫女的忠实追随者,他的翼尖陡然伸出了颀长的骨刺,猛地刺穿了少年的胸膛,溅起的血液甚至对他身上的狼藉来说只能算是不足一提的血斑。


秦究听到身后又跪倒了一大片,游惑的翅膀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又扩大了一圈。


“看到了吗?”游惑眯着眼睛,“这就是歌洛忒纳,我们是暴食者,吞食信仰力,尤其是从恐惧中诞生的,最纯粹最忠诚的,最为强大。”


“我们也吞吃他人,只要你敢在我面前露出翅膀。”游惑说着,低下身一把扯下了早已死去的少年的左半边蝠翼,凑到鼻尖闻了闻,“这就是我族的本性。”他侧脸看向秦究,“你不要阻止我吗?”


但秦究看向他的眼神也平静,“我记得你说,你要杀光所有歌洛忒纳人。”


游惑回忆了一下,答道:“我记得那只是句玩笑……”


“但我当时就很支持你。”秦究打断道,“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但你会吗?”


游惑沉默了几秒,随即很是干脆的丢下了手里的脏东西。


“骗不过你。”


秦究一笑,上前一步站在了他的身边。


说话间,就有已经张着翅膀飞到他身边来了的同族。


“这也是巫女的能力吗?”秦究问。


游惑轻轻颔首,努力用他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自己也是刚刚才消化掉的信息量:“我们一族因为血脉的缘故,其实是精神共享的,但只有巫女可以做到同时向每个族人发送指令,甚至扭转事实。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也差点……”他顿了顿,“所以谢谢。”


秦究接受了他的道谢,但并不特别清楚缘由。游惑也不继续解释,只说,每一任巫女都会吃掉前一个,并且他们也没有真的消失,而是作为操控他人的力量存续在身体里。


“我说我要一个新的平衡,要你做我的锁链牌。”游惑抓住了他的手,“我们借来的恐惧,现在也该还回去了。”


随着不断涌入的歌洛忒纳人,混沌堂几乎被黑色的翅膀挤满。因为游惑控制着所有人,那些见到翅膀就会被触发的吞吃欲望也暂时压制住了,只有游惑一个人比较难熬。


“不只是因为借用古拉神的形象为自己汲取信仰力,也是为了同族之间不要成为一个蛊盅。”游惑说,“这样的真实应该被写进每个歌洛忒纳人的认知里。”


他转头看了一眼混沌堂里巨大的神像,突然扇动翅膀,跃上了神像的肩头。蝠翼带起的风席卷而上,扇动时的巨大拍力撞在了神像的右肩上,矗立百年的古拉神像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在游惑真的踩上去时,整个右翼都向下坠落。


他转头看向那几位小议事会的成员,“一个基础筹码,算我结清了吗?”




从砸碎神像开始,古拉教就算是原地解散了,游惑借用前任巫女的力量将事实解放。如果还有借此机会想要成为蛊王的歌洛忒纳人,游惑只说了一句“混沌即秩序”。但还是将一些类似“不得重建教会”这样的铁则一并写了进去。


“她不肯被我吃掉,但我还是做了。”游惑说。


“这是过去的必然。”秦究道。


“其实一开始的歌洛忒纳人并没有翅膀。”游惑坦然,“它们是被建构的存在。”


如果停止吞吃同族和信仰力,歌洛忒纳人就会逐渐回到最开始的模样,只是作为一个人类的模样。


但,或许古拉教总还会以其他的形式存在呢。




-Fin.


歌洛忒纳(Gluttony)和古拉(Gula)都是七宗罪里“暴食”的意思,音译魔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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