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毁灭坍塌,我能够愈合

小号一个,谁都不熟
-陈适密|牙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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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昔日依依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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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清洗伤口花费了很长时间。

 

兰新眉挂着消炎针沉默寡言,医生在病房里来来往往,看她的眼神很怪异。都把游山染当成她亲人了,嘀嘀咕咕地嘱咐很多事情。

 

夏习清看见从伤口里挖出来的道具蜘蛛,虚假又真实,甚至在看到的一瞬间没忍住苦笑。很迷幻色彩,很讽刺。

 

兰新眉讽刺抛弃责任的爸爸,宁愿相信生命的倒退与非人的纯洁,剧本讽刺无知与所有无能为力的人,嘲笑我们就像一只只被切掉了脚的蜘蛛,茫然地只想钻回母亲的怀抱。

 

到这里已经全然不是夏习清“过去”所呈现的部分了,它更为夸张,更具有冲击性。

 

可就算是这样,很多表达也依然是隐晦的。观众所能从中提炼的信息有限,还要加上思考导向。角色的心理交锋是很难让观众完全体会的。

 

这部戏的镜头语言并没有那么成熟。

 

他也向陈导提出来了,对方表示这一切都在预期。

 

“也许大家能看出来,也许不能。但这样的结果本身也是这部电影的一部分,它融于观众眼中是什么样子,就是我想要它呈现出的效果。”陈导笑了一声,“算了,这也是在为我自己的不成熟开解吧。”

 

“我也清楚,现在的环境,有些表达仍然是超前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难得闪着光,终于有一点为了什么方向在努力着的感觉,“它来得太陡然,也许会像钠块丢进水塘,我不知道炸起来的会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总想去做。脱敏固然该是循序渐进的,但我想去做更激烈的事情,想留下一点振聋发聩的声音——即使昙花一现,我相信未来也会有一个地方留下我的痕迹。”

 

他转头看着夏习清笑道:“很像是空想吧?”

 

夏习清摇了下头,回报以类似的笑容,“是很勇敢的活法,我很期待。”

 

“我想表达的,是一个很空泛的概念,”陈导说,“但拴住气球的石头有好几颗,看上去就很像是一部多核心的电影。我不知道观众会把目光放到哪里,或者说会不会有观众。”

 

夏习清望向病床上的兰新眉,长头发越过肩头稍显凌乱地披下来,目色冷淡又倔。医生还检查到她身上很多的陈年旧伤,有的经过精心的处理,有的没有,细算起来都有些年份了。这是最近一次发病。

 

所有伤口都集中在衣服可以盖住的地方,光鲜亮丽的表面下原来有那么多鲜血淋漓的过往。

 

周自珩毕竟演过了太多的戏,很容易把情绪调动得真。

 

“你怎么还没走?”兰新眉问。

 

游山染在病床边坐下来,“我要照顾病人。”

 

“那是亲人的借口。”兰新眉冷静道,“我全家户口本就剩了我一个,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游山染低着头不说话。

 

兰新眉一把拿走他手里正削着的苹果,完全没在意游山染还拿着刀。他怕再伤到她,飞快地撤了手,床边的独脚凳不太稳,晃了晃差点摔倒。

 

游山染稳住身形,撇下刀叹了口气。兰新眉其实也拿不稳苹果,削了一半的掉在地上没人捡。

 

“我家里人教给我,过去不可追,未来难企及,当下每一刻的心情都要珍视。”他说,“我很少有什么特别想要,二十余年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她还把自己照顾得那么糟。”

 

半晌,他才抬头看向兰新眉,仍带着一丝小心,但固执地把话说完:“你真觉得这样舒服?”

 

“我对未知充满了恐惧,未来的一切都需要我牢牢看紧当下。”游山染躬身把地上的苹果捡起来,盯着上面沾染的灰尘,想起来蛇引诱夏娃的故事,莫名笑了一声,“所以我没有追求新鲜感刺激感的癖好,心愿都许得很小。”

 

兰新眉只是看着他,叹气一般地说道:“你会写诗了。”

 

后面的剧情,夏习清没有时间一直在剧组待着看,除了艺术馆的事情忙,其他的工作也不少。想看周自珩还要小罗时不时发个朋友圈,或者委托小罗录点视频发给他。

 

周自珩在他的手机相册里对着镜头笑,刻意柔化过的眉峰没有打破他脸部线条的流畅感,反而增添了一抹捉摸不定的缥缈感。像是刚上完妆的抓拍,小半截衣服都虚掉了。

 

“这是哪部分的妆?”夏习清动动手指回复。

 

周自珩发完自拍就把手机搁了,拍了大半天回来才看到消息,后面又累了好几条。

 

——红裙子?

 

——口红色号很漂亮。

 

——自珩,可以给我留下这个颜色的唇印吗?

 

——哪里都可以。

 

——都拍到这场了,什么时候杀青?

 

这种见缝插针式的撩拨周自珩就很受用。公开恋情多年,他和夏习清的感情不见消磨,人前人后都反而越发亲昵——接这部片他也忐忑,怕形象塑造得不成功,或者太成功,很爱他的小画家也要幻灭。

 

现在看起来夏习清还是很喜欢,不管他什么样。

 

在这之前,他或许还不敢接这种题材,原因彼此心知肚明。爱情的体验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他会因此敏感,细腻,强大的同时染上脆弱。

 

[Renaissance:还有几场戏,估计就这个月吧。片场没什么事,别两头跑了,我很快就回来。]

 

夏习清刚收到这条消息没几分钟,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原本还在听助手讲工作,低头只是扫了眼周自珩发来的图,紧接着目光微妙地暗了暗。

 

图片是周自珩举着手机在化妆镜前的自拍。镜面上留着一个完整清晰的唇印,是被夏习清夸过的颜色。唇印刚好落在镜中周自珩自己的脸上,他自己的嘴唇被举起来的手机刚好遮住,只露出来挺直的鼻梁和眼尾飞红的眼妆。化妆镜里只有他的半张脸,垂眼看手机的时候,眼皮的阴影向两侧上衍,显得眼型很犀利,刀刀剔人的筋骨。分明该是很淡的妆,却莫名叫他拍出一种艳丽感。

 

周自珩你行了啊,我泥塑我自己?

 

[Renaissance:偷偷拍的,仅此一张,全网绝版。]

 

[Renaissance:去卸妆了,你晚上早点睡觉。]

 

周自珩除了刚进组拍第一场的时候花了点时间找状态,后面对兰新眉的角色身份都适应良好,穿女装像是没有心理负担的。

 

夏习清一心二用地折腾完手里的事情,心思早被大影帝勾走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像夏习清这种特别会欣赏各种美的。有时候一度以为,虽然他对周自珩的爱情始于皮囊,近于人设,又为内心温热与种种美好所捕获,后来的年岁累积,早就不该只停留外在——但不经意间还是要被爱人的漂亮壳子晃了眼,心动得像情窦初开的小年轻。

 

周自珩还是保守,下戏了就没那么放得开。只是亲镜子怎么够。夏习清无意识地摩挲着嘴唇,明明才分别不久,就已经体会到了思念磨人,好像他们在一起了多少年也还是喜欢腻在一起。

 

周自珩给夏习清发完照片就赶紧去找纸巾把口红印擦了,到底还是不好意思。那头半天没回复,不知道是没收到还是什么。

 

夏习清不在身边,他想做的好多事情都不行。剧组条件一般,他也不想夏习清抽空就往南边跑,住不舒服又要飞回去忙工作,太累了。演员生涯这么多年他是习惯了,却不想夏习清跟着这么劳累——捧在心尖上爱的人,一点苦都不想他吃。

 

正想着,夏习清的回复就来了。

 

[小玫瑰:Pale grew thy cheek and cold, colder thy kiss.]

 

距离杀青戏没几场了,周自珩几套重要情节的形象都是夏习清参与设计。除了初登场那条墨绿色的长裙,就是游山染送给兰新眉的这条红裙子了。

 

导演用红色形容游山染,形容他是一团篝火,挨在兰新眉身边安静地自燃。他又是点着她的火种。

 

所以夏习清大胆地给周自珩用了红色。

 

这条裙子是兰新眉在橱窗里看到的。游山染带她去看了几次医生,什么诊所都试过,后来也不再去了。她没有变得更糟糕,也完全没有好起来。只是维持现状,心脏一角渗着点柔软的霉斑。

 

他们从诊所里出来,压着马路回家——或者说他们两个人一起住的地方。兰新眉被街边一抹红色勾住了视线,转头望了一眼。她出来检查,没有任何人要求,她还是穿了中规中矩的男装。

 

游山染突然就开口:“我想跟你结婚。”

 

兰新眉收回视线,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游山染只是这么说了一句,继续低着头往前走,没有要重复的意思,也没打算等她回答。

 

她在原地停了两秒,又赶前去,“我们才认识多久?”

 

游山染回答她:“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不管多久,我认识你以后,你的一切就会陪伴我直到生命结束。”他转过头望着身边的人,不知道这个人轻车熟路挂精神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但他的本意不是如此。

 

“医院的味道好难闻。”他说,“我再也不想去了。”

 

兰新眉笑了一下,“你可以把我扔进去,再也不管。”

 

“要管的。”他说,紧接着又重复了好多遍。

 

生日这天,游山染带回了那条红裙子,要她盛装吹熄蛋糕上那根孤零零的蜡烛。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中,只有桌角亮着照明用的烛光。

 

兰新眉托着下巴坐在他对面,用手指沾了一点发腻的奶油塞进嘴里,甜得她快活地打了个颤,“为什么是一根蜡烛?”

 

“因为这是你遇到我的第一年。”游山染大言不惭,看向她的眼睛澄澈发亮。

 

他真的很会写诗,像她的妈妈一样,因为爱情才懂得了诗。

 

夏习清没有以前那么怕黑了,但对于暗淡的环境仍存习惯性的心悸,童年的阴影消除起来总是旷日持久。

 

“这算是黑暗效应吗?”他照常连着视频和周自珩通话的时候问了一句。

 

对面的人望着他笑,“我是开着灯的时候爱上你。”

 

兰新眉按开墙上的灯,故作轻松地拍了下手掌,“我们分蛋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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